朱由校沉迷在温柔乡中的时候，内阁的几位阁臣却对着刑部、东厂和顺天府呈上来的奏章目瞪口呆。三个衙门的奏章是分别呈上的，说的却都是对郑国泰、王兆铭、李琦等人审讯的内容。昨天朱由校下旨抄了郑家和王家之后，就把一干人犯关押在东厂大牢，让刑部领衔，东厂和顺天府配合，共同审讯此案。
对此，叶向高等文臣颇有微词。在他们眼中，能够代替皇帝审理案件的应当是三法司，即刑部、都察院和大理寺，而不是内臣把持的东厂和地方性质的顺天府。可朱由校却固执己见，以此案涉及福王为由，非要让东厂插手，又以平衡东厂势力为由，把顺天府安排了进去。
叶向高等人进言，“都察院和大理寺都可以平衡东厂势力。”
朱由校却笑道，“刑部加上都察院或大理寺任何一家，势力都超过了东厂，不妥。”
叶向高等人面面相觑，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皇帝的想法，让刑部、东厂和顺天府负责审讯此案。
不过，朱由校也做出了承诺，三个衙门只负责审讯，案件审理判决仍由大理寺负责，若是大理寺不能判决，就交给都察院开会表决。
朱由校的这个提议，和刑部、大理寺改革的思路相符合，叶向高等人稍稍商议，就答应下来。
其实，在叶向高等人看来，案子判决结果并不重要，郑国泰等人是死是活也无助挂齿，关键是案件的审理要符合程序，只有程序正义了，案子的结果才能服众，朝廷才能真正的表彰自己的正义。
而这，也是文臣体系，或者说官僚体系的一贯观点，法律是否严厉无所谓，关键是要保持稳定，只有法律稳定了，大家才能安心，才能做事有分寸。同样，只有政局稳定了，文臣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，将武人势力从朝堂上排挤出去。
叶向高等人是这样想的，也是这么做的。可今天审讯的结果一出来，叶向高等人却惊愕的发现，皇帝的确给足了面子，让郑国泰等人的案子符合法律审判的程序。可在符合程序正义的背后，却是一次震荡天下的危机。
刑部、东厂、顺天府分别启奏，“逆贼李琦首告，王兆铭勾结白莲教使用禁术，欲抽空大明气运。”
叶向高沉吟了好久，才问黄克赞，“以黄大人之见，李琦的供述是在危言耸听？还是想煽弄是非，让天下人人人自危？”
黄克赞苦笑着摇摇头，“我怎么会知道李琦的想法，我只是个凡夫俗子，又怎么会知道鬼神之事。”
不是黄克赞推辞，实在是李琦的说法太过耸人听闻了。欲抽空一朝气运，先不说能不能实现，只要这个消息传播出去，天下就会烽烟四起，各路野心家们前仆后继，不把大明推翻绝不罢休。
有了这样的觉悟，黄克赞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，免得触怒了皇帝，落到身败名裂的下场。
看黄克赞含糊其辞，徐光启忍不住问道，“先不说大明的气运是不是真的能够抽空，黄大人就给我们讲讲李琦是如何招供的吧。”
徐光启的话，让众人眼前一亮，对啊，李琦是怎么招供的，是严刑拷打后信口开河？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？
可让大家失望的是，黄克赞一脸苦笑，“昨天审讯的第一个人就是李琦，刚一询问，他就抛出了这个大麻烦，那时候，用来烧烙铁的火盆还没有烧热呢。”
徐光启一愣，连忙追问，“他可曾供出什么真凭实据？”
黄克赞摇头，“没有，他说这个消息是他无意中偷听王永斗和人说话得来的，没有真凭实据。”
黄嘉善皱眉，“没有真凭实据，也敢信口开河？”语气中充满了对李琦，对刑部等衙门审讯人员的不屑。
黄克赞只想叫屈，仅仅是刑部审讯的话，自己可以一口咬定李琦在发癔症，将这条口供含糊过去。可现在是三个衙门共同审讯，分别提交审讯记录，自己不把这条口供呈报上来，岂不是自寻死路？
尴尬的笑了笑，黄克赞向大家解释“虽然没有真凭实据，可李琦却认识那个和王永斗谈话的人，知道那个人是闻香教的一个首要头目，闻香教覆灭后，就加入了白莲教。”
随着闻香教的覆灭，李琦和闻香教的关系也已经被世人熟知，他既然一口咬定和王永斗说话那人是闻香教的，这在法律上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。徐光启等人纵使还有疑问，也无法在这上面纠缠。
沉吟了一会儿，叶向高问道，“王兆铭和王永斗父子是怎么说的？”
黄克赞指了指桌子上的奏章，“和上面一样，都是矢口否认，反过来，还指责李琦肆意攀咬陷害忠良。不过，”黄克赞苦笑了一下，道，“被李琦这么一咬，王兆铭和王永斗就没有隐瞒其他的事情，把这次和福王府勾结，煽动并参与士子闹事的前前后后全都供了出来。有了他们父子的口供，还有李琦的供述，其他参与士子闹事的同犯全都招供了。只不过，他们也都坚持自己没有和白莲教勾结。”
“福王府的人怎么说？他们难道也没有勾结白莲教不成？”黄嘉善好奇的追问。
在黄嘉善看来，王兆铭和其他人一样，参与这次士子闹事都是想在变法中分一勺羹，根本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和必要。只有些福王，为了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，才会做下勾结白莲教的事情。而在此前，所有知道这次士子闹事内情的人心里，都把福王当成了罪魁祸首，那白莲教当成了福王布置下的后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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