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宜将剩勇追穷寇,不可沽名学霸王。”秦业低声重复一遍,动容赞叹:“贤侄好见识!逸飞兄后继有人矣!”
他热切追问:“独此一联吗?可有全诗?”
我倒记得全诗,可惜不能告诉你。柳湘莲佯作讪讪,不好意思道:“一时偶得,让世伯见笑了。”
“太可惜了。”秦业叹息一声,想起正事儿,又问:“贤侄此来有什么事?”
柳湘莲正色道:“不瞒世伯,姹园闭园十余载未曾打理,亭台楼阁多已朽坏,小侄想重修一番。世伯于营建一道炉火纯青,独步神都,还请再做一番设计,令旧园新生。小侄不胜感激!”
秦业听了沉吟不语。
帮人出图做设计是当年为养家糊口的无奈之举,入仕后便不曾再做了。换作以前心高气傲之时,说不得会视此举为羞辱,直接拒绝。
可年纪渐长,他已不敢如此随性。女儿可卿已经及笄,正待字闺中,需要为她准备嫁妆。儿子秦钟年纪尚幼,今后读书进学、成家立业,花费不小,也需要早做准备。
十几年前太上皇在位时吏治宽松,的确方便上下其手,中饱私囊。偏偏当年他刚入仕,想出政绩得到提拔,并不敢损公肥己。待到今上即位,整顿吏治,肃清贪官,格外严厉。处罚之重,令人咋舌。他并不敢伸手,免得做刀下亡魂,是以宦囊羞涩。
秦业心中举棋不定——想要应下,又觉有失身份;想要推辞,又着实需要进项。
见他不应不拒,迟疑不定,柳湘莲拱手道:“世伯只当是看在先父面子上,帮帮小侄,请万勿推辞!”
对方连先父都抬了出来,自己也算有了面子,秦业不再犹豫,笑说道:“举手之劳罢了,何足挂齿!”
应下之后,为了转移话题,跳过这些黄白之事,他状似关心的问道:“贤侄可成家了?”
柳湘莲心中一紧,来了!等得就是你这话!
“唉。”柳湘莲苦叹一声,说变脸就变脸,忽然就愁容满面。
“怎么了?亲事不顺?”秦业忙问。
“似小侄这般孤家寡人,谁家肯将女儿许我?只能慢慢寻找,得之我幸,不得我命。”柳湘莲无奈道。
秦业以为他求亲遭拒以致失望沮丧,随口安慰:“你年纪尚轻,何谈性命?过几年有功名傍身,事情就好办了。”
“多谢世伯指点!”
柳湘莲感谢一句,取出姹园建造时的图纸,正是秦业旧作,恭敬奉上。
“世伯胸有丘壑,不需小侄多费唇舌。只一句话——请世伯勿要替小侄吝惜钱财!”
说话间又取出一枚赤光闪闪、足有十两重的金锭,直接放在桌案上:“一点儿微薄心意,算是定金。待到图成,另有重谢!”
金银比价变动不定,此时十两金子价值一百余两银子,近乎秦业一年俸禄。
秦业被柳湘莲的出手阔绰惊了一下,故作不喜,推辞道:“这如何使得?无功不受禄,贤侄快快收回!”
“世伯不必客气,小侄先走了。”
柳湘莲不同他纠缠,施礼后转身即走,昂首阔步出门,策马扬长而去。
秦业本想拦一拦,可老胳膊老腿儿哪儿追得上?无奈的看着柳湘莲消失在路口转弯处。
返身回到客厅,掂量着那枚金锭,秦业心里不是滋味。这些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?暮年之时竟会为这些俗物而心神不宁?
胡思乱想之时,忽然看到金锭底部刻着蝇头小字,拿近了眯眼瞧去,原来是——
“永隆十年
第壹柒捌
柳”
秦业眸光闪烁,心里奇怪,柳家竟有这等规矩?岂不是会泄露家底?想到此处,蓦然一惊——这岂不是说,单是永隆十年柳家就至少铸造了一百七十八枚金锭,价值两万多两银子?!
倘若真是如此,柳家财力不容小视,因为世面上流通更多的是银子而不是金子!
秦业有些疑惑,柳棱死后家业被夺,当年很是闹过一阵子,听说差点儿出了人命,难道只是坊间谣言?
想了想,没个头绪,秦业忽觉好笑,不过帮对方画张图而已,自己何必在意这些!
柳家金子再多也不是自己的,就算再少,还会短了酬金不成?单是这枚金锭也尽够了。
他又翻看其他礼物,都是些笔墨纸砚之类,俱是上品,便唤来女儿可卿,让她拿去和弟弟共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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